“轰隆隆……”

震动在空气的传导下撼动了咖啡杯，液体的表面泛出一圈圈水纹，小哀端起咖啡杯，没有加糖和奶的意式黑咖啡在白瓷的衬托下泛着透亮的光泽。她轻轻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冷了，却并不影响它苦涩的口感在口中漫延。

“咚！”

这次不仅是咖啡杯，连同小哀所坐的椅子也一并震动了几下，两滴咖啡飞溅出来，落在她整洁的白大褂上。

“哐当。”瓷杯被放在桌上。

原本嘈杂的实验室在这轻微的声响过后刹时寂静下来，只有咖啡的波澜还未平复。小哀额角的十字路口明显有了增殖的趋势，朱唇轻启，清冷的语气加之一丝女童特有的空灵使其穿透力陡然增强。

“我记得我说过生化实验室里禁止进行机械试验。”

此言一出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实验室立刻犹如被云守咬杀过境一般凄惨荒凉，只剩下似乎是某大型武器的零部件凌乱的散落在地上，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和云守有什么血缘关系。

“嘀嘀嘀”一旁古怪的机器发出提示音。

小哀终于长吁一口气，将扣在脑袋上的那个插满各色线路的仪器摘了下来，淡定开口，“如果你再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我是否要从研究人员转为研究对象？”

“能开发出如此神奇的药物……这样天才的大脑若只是用来解剖就太可惜了。”威尔帝兴奋地声音从机器中传出，显得有些发闷，“我已经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不出三天就能开发出让你还原的药物。”

“啊啦，那还真是多谢费心，顺便如果第一句话是在称赞我的话，谢谢夸奖。”小哀又端起咖啡。

满打满算她在这个所谓的“彭格列技术开发局”已经有一周了，但在这一周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检查过工作进展，对于这点Dionysus就显得敬业的多，基本每天都有人来查看——虽然看不看得懂是另一回事儿。每天的工作大部分都是被别人研究——因为威尔帝表示先帮她恢复原貌再开工，反正抗非7³射线的特殊材料研究那边有斯帕纳和强尼二顶着，用不着他们俩插手。不过有一点她一直难安，毕竟自己突然失踪，那个脑袋里缺乏危机意识的大侦探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吧……

“喂，”小哀不太情愿和机械师说话，但这一周的经验告诉她问斯帕纳肯定比问那个只知道实验研究的科学怪人来的更有意义，“你们把我弄到西西里来，日本那边就没有什么动作吗？”

“你指什么？”斯帕纳叼着棒棒糖，从一堆线路中探出头来。

“难道在西西里一个人失踪一周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吗？”小哀反问。

“在西西里一个人失踪三天恐怕就不会有人找了……不过彭格列不会让你失踪的，大概吧。”斯帕纳又埋头忙活起来。

“Boss派出了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雾守暂时顶替你。”强尼二解释道，“最近会计划一场车祸，让‘灰原哀’名正言顺的消失。”

“……是么。”小哀撇去嘴角的咖啡渍，陷入了沉默。

清晨，东京的街道还未拥挤起来，柯南急匆匆的从POLO咖啡厅门口跑过，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山本一手拿出抹布擦桌子，一手按下耳上的通讯器。

“柯南，等等我，我也一起去！”兰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山本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眼镜小鬼带了黑樱桃。”

“收到。”坐在路口大厦顶层的纲吉望着楼下的街道，手指轻按改变了线路，“库洛姆，小兰也会过去，保证好她的安全。”

“明白，Boss。”

“狱寺君按原计划将车驶入预定位置，等待时机。”

“是，十代目！”

“大哥待命就行了，有误伤的情况我会另外通知你。”

“极限的没问题！”

“骸，剩下的麻烦你了。”纲吉一把拍掉那只正欲环上自己脖子的手，露出一个略带危险的微笑。

“kufufufu，竟然让彭格列三大幻术师集体出动，那个半吊子彩虹之子就这么让你在意？”身后的六道骸周身雾气缭绕，嘴角诡异的弧度显示出了他对安排的不满。

“玛蒙和库洛姆只是正巧都在而已，真正扮演幻术师这个角色的不只有你一个人么？”纲吉端起面前的咖啡，蒸腾的热气让他的表情有些朦胧，“别弄得太过火，毕竟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在场。”

“听起来真像是伪君子的做法。”六道骸把玩着手中的三叉戟。

“原本就是。”明明双手沾满鲜血却固执的坚守着这微不足道的善意。纲吉自嘲的一笑，黑咖啡的苦涩划过喉头。

在小小的卧室里，窗帘被手拉开一条缝隙，窗外少年侦探团的交谈声让她皱了皱眉，不过这细小的动作被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下，无人觉察。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玛蒙这才放下手转身，升起一团轻雾。

“小哀，”库洛姆推门而入，“柯南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她背起书包走出房门。

自从成为“灰原哀” 以来第一次走到室外。难得的好天气，跟被窗帘遮掩的小卧室截然不同，阳光灿烂的仿佛要把所有人融化一样，如果不是幻化成这幅模样，可能她这辈子也不会沐浴在阳光下。

幻术师在里世界里被称为雾，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物种，就像阳光能驱散大雾一样，她讨厌这种直率的天气，所以她才终日穿着那件宽大的袍子提醒自己别在光明中迷失自我，这是身为幻术师的一种本能。

“小哀，感觉好点了吗？”温暖柔和的笑容映入眼帘，不带丝毫试探和虚伪的关切语气。小兰俯身贴上她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好像不烧了。”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结束与对方的肢体接触。灿烂的让人炫目到厌恶，无论是太阳还是笑容。Angel又怎样？上一个这样微笑的女人不也是连自己预言到的未来都不曾亲见就早早死去。运命和希望什么的，毫无意义，还是钱来的更实际。

想到这里，小兰这一周为她端茶倒水喂饭的场景都被玛蒙统统抛开，淡然的点点头便又迈开步子。

“喂，你没事吧？”柯南压低了声音。

“如果我说我被组织的人绑走了，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你信吗？大侦探。”一如既往略带嘲讽的语气。

“我没跟你开玩笑。”柯南半圆眼。

“啊拉，如你所见我只是感冒暂时死不了。”她耸耸肩。

“那就好，”柯南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最近奇怪的事有点多，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被害妄想症在初期治疗比较有效。”又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我才不是被害妄想狂啊喂！柯南眉心抽搐。

虽然不知道是谁执笔的剧本，但演起来还是挺爽的，玛蒙暗想，毕竟在瓦利安被那个刚来的面瘫小子吐槽久了，偶尔毒舌一下别人感觉相当不错。

“下一个十字路口，九点钟方向车辆准备完毕。”库洛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

肉眼不可见的薄雾笼罩着几人，在红灯亮起时消散。

纲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着虚空勾起一个微笑，“准备好了？”

“彭格列的超直感么。”玛蒙不悦的现出身形。

“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早就被送去轮回了。”纲吉不禁回想起刚到意大利那阵，自家某个还没出罐的守护者每晚都会到梦里来骚扰自己，导致他对幻术的研究是一日千里。

“哼，现在的我跟那只凤梨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玛蒙显然对指环战的惨败念念不忘，自从解除诅咒以来就没断过一雪前耻的念头。

“倒也是呢。”纲吉把目光投向窗外，绿灯已然亮起。

“对了，费用还是打到原来的账户上。”玛蒙说完本打算离开，身形散到一半又突然加了两句，“那只老兔子让我转告你技术开发局又炸掉了一个实验室，还有Boss上周和斯库瓦罗吵架毁了一个餐厅外加瓦利安的花园，你最好赶快维修否则Boss就去总部‘协商’。”

“……”协你妹的商Xanxus你个混蛋！纲吉强压下内心的咆哮，满脸优雅微笑着起身，双手自然下垂，手指勾在桌檐下，发力振臂——掀桌！

玛蒙明智的化作一团轻雾。

纲吉再次打开通讯，“爷爷，请你去财政部冻了瓦利安的活动资金！如果Xanxus到总部找麻烦……”

“爷爷我就连他一起冻了！”显然那头的Giotto也为财政赤字窝火多时。

“好样的爷爷！”纲吉不由竖起拇指。

“kufufufu，在重要的时候开小差，你还真是悠闲啊彭格列。”六道骸立在墙边，笑得分外妖娆。

“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纲吉放任自己砸进柔软的椅子里，伸手欲端咖啡却扑了空，只好两指敲敲扶手，“骸，把幻术撤了吧。”

“kufufufu，来个kiss表示一下感谢吧？”六道骸三叉戟一挥，被掀翻的餐桌恢复原貌。

“……”纲吉抿了一口咖啡，觉得还是不要搭话为妙。他回头瞥了一眼楼下的十字路口，将杯子放回桌上。

“kufufufu，要回去了？”虽然是疑问句，却已散发出靛青色的雾，隐去了两人的身形。

纲吉回以一个鼻音，消失在空荡的大厅里。

“呯！”枪声清晰的传入柯南的耳朵，他蓦地停下脚步，回首望去，一个模糊的黑影匆匆而过。“小兰姐姐，我有点东西忘带了，回去拿一下！”照例抛出一个谎言，柯南快步转身退了回去，甚至没有发现平日一定会拦住自己的那个人并没像往常那样伸出手。

“啪嗒”手机被佯装无意的掉在地上，她自然的俯身去捡。

如尖叫一般尖利刺耳的引擎声凭空响起，没有人注意到那辆黑色的轿车是从哪里驶出来的，闪电般冲着目标疾驰而来。

来了！“大家小心！”说出预定好的台词，早有准备的库洛姆一手拉过小兰将她护在身下，另一只手则推开身旁的步美。

只留那个俯身来不及反应的孩子，迎面撞上那黑色的猛兽。

“灰原！”

艳丽的殷红，在地面绽出妖冶的花纹，两道车轮印延伸到远方，黑影闪进远处的小巷，没了踪影。

“任务完成，十代目。”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回去吧。”线路切换，语气也随之温和，“库洛姆，照顾好他们。”

对方没有回答，他也不等对方回答，时间有时候能让人形成一种微妙的默契。库洛姆捂住了步美的眼睛，张开手将三个孩子拉到身边，挡在小兰的身前。

灰原……？喂喂，开玩笑的吧，不对灰原你赶紧起来掐我一下我好像真的得了被害妄想症了那么强悍的你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死了？那个有点毒舌有点面瘫又很会演戏的家伙，那个总是容易担心紧张又强装镇定的女人竟然……死了？

救护车闪烁的灯光给这里打上了一曾压抑的气氛。库洛姆垂下眼帘，搭上那个正在流泪的少女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略显瘦弱的怀抱里，可以感受到对方抑制不住的颤抖。就像第一次，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从Boss手中接过京子和小春的电话，无法说出的真相哽在喉头，即使沉默也不愿说出谎言。

“为什么……为什么小哀她明明……”

“小兰……小哀她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伤心的。”虽然很老套，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了。

对于里世界的人来说，一旦趟了这蹚浑水，就永远不可能洗的干净了，与其这样继续欺骗自己，不如就这样回归，像自己一样，在彭格列那个存有希望的地方生存下去。

灰原哀的葬礼如期举行，简单而又清冷。的确，原本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又哪里来的家人和朋友。只有老师和同学，加上小兰和阿笠博士几个人。库洛姆再次穿上了那套黑色的西服套裙，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kufufufu，我可爱的库洛姆。”薄雾中熟悉的手从身后环上她的腰，略带冰冷的体温和危险的气息，诱惑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没有，骸大人。”库洛姆轻声回复，“我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哦？”略有疑惑的单音节。

“即使只是假象也好，至少可以安稳的躺进自己的坟墓，有人为此而悲伤。”不是被尸体堆砌，在黑红的血染红的土地上，被人遗忘。

“你不需要，那些该被轮回的想法。”红眸里掠过一丝笑意。

秋风带着些许花香拂过棕色的发丝，身形隐在树后悄悄地注视着远处的人们。部署已经结束了，那么下一步就是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