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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在意料之外。

冲矢昴将电视的声音调低，整理好脖子上的围巾才起身开门。

新一记得他上次回家的时候还是在刚刚服用APTX-4869的解药后，装作堪堪归来的样子跟自家的新住客打个招呼，由于白马在离FBI办公室不远的地方有个足够四人住的落脚点，他就干脆没有搬回家住。

见到来者是他，冲矢昴并不怎么意外。

“我要找点父亲原来的资料。”新一道明来意。

“当然没问题，我想它们还在原来的地方。”冲矢昴侧身让开，确认周围没有可疑情况后才关上门。

工藤优作的资料都放在小型的图书馆里，占了整个建筑的一小半面积，看得出即使最近小兰和园子没有来打扫卫生，这里也因为新的住户而保持整洁。

“我想你大概会需要我的帮忙。”冲矢昴拉出一架梯子，“很多资料都在上面。”

“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新一像过去那样登上梯子，没有目的的将一本本书抽出来又放回去，并没有去动旁边整理成册的各种案情资料，“我小时候以为这些书可以回答我想知道的所有问题，但事实证明，它们也只不过是渺小的一部分。”

他很有耐心，踩在梯子上所能触及的全部范围内的书籍几乎被他搜寻了个透彻，却仍旧没有选定。

“求知欲是人类前进的一种动力，我们知道的越来越多，却发现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少，有些人渴求答案就像有些人渴求金钱一样贪婪。”冲矢昴的手指横着划过一排书脊，最终抽出一本厚厚的《人间喜剧》，“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对什么的欲望，一旦超过了界限，就会如欧也妮葛朗台那样，因贪婪而走向死亡。

不知新一是否听出了弦外之意，他向上登了一级台阶，坐在顶端的平台，似是随意抽出某本书翻开，又合上，视线却落在对方的手指上，“我倒觉得未尝不可。”

“我只是作为中肯的忠告，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是因为它有不该被人知道的理由。”冲矢昴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对方。

“我一旦感觉到满足，岂不是正合了Mephisto的心意？”新一将那本书递过来，“你看过《浮士德》吗？”

我永远不知满足，即永远不会成为魔鬼Mephisto的奴隶。

冲矢昴沉默片刻，摘下了眼镜，拉开总是严严实实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按下藏在里面的某种环状金属设备的按钮。

“看来，你并不只是来找东西那么简单，”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与‘冲矢昴’截然不同，“你有很多事想问我。”

新一原本就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绕弯子上，他跳下梯子，坐在沙发上，“我知道赤井先生曾经在Dionysus里卧底任职过一段时间，但这么久以来，为什么FBI连组织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们从不使用这个称呼，至少我在的时候是这样。”不通过变声器，他的生意恢复到赤井秀一熟悉的声线，“比起Dionysus这个名字，我认为一身漆黑更符合他们的标志，况且就算是他们的成员，也不见得会称呼自己为Dionysus。”

哪怕与你相处这么久，那位少女也不曾提起过。

新一明白他在暗示谁，便没有反驳。

他知道灰原身上藏有某些秘密，可能关乎于Dionysus，也可能关乎于她自己。

“我只能说，对于Dionysus而言，‘Dionysus’这个词没什么实质的意义，如果你想问这个的话，”赤井说着起身，“我去把客厅里的茶杯拿进来。”

见少年似是还在思索什么，他便自顾走回客厅。

电视屏幕依旧亮着，桌上的茶具保持着他离开的样子，他从橱柜里再次取出一只茶杯，一并放在茶盘上端起。

一缕靛青色的薄雾自茶盘底端渗出，他下意识握住左手，但柔和的雾气却没有进一步构成威胁的意图。

他不是个术士，但不代表他会忽视幻觉对人的影响，这间房子的戒备足够安全，他自己也足够谨慎小心，即使是这样，依然有人绕过他的层层警备渗透进来。

他放下茶盘，略略向后退了半步。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雾属性死气之火，很快细碎成几个更小范围的雾团，继而幻化成字母的样子。

Omerta。

他刚想挥手，那团雾气便如同被点燃般在一点火星后自行消散。

至少是个优秀的术士所为，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次提醒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Omerta，还有另一个意思，code of silence——缄默法则。

比起纯熟的火焰控制能力，能够得知他的身份倒是更值得表扬。

赤井甚至没给茶壶续水，反正校图书馆里有热水器，而作为房子真正的主人，对方也知道这一点。

“虽然说我的确也瞒了警方点事，但毕竟，”新一划开手机屏幕，调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这件事我觉得不适合告诉FBI。”

那是快斗取回来的匣子里的名帖之一，宫野志保的名帖。

“我承认我也没告诉你，她还活着，我见到她了，”新一顿了顿，“在警视厅，作为某个Dionysus事件的受害人。”

这个消息罕见的让赤井秀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就如同他得知那场车祸时那样。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我在米花医院的废墟里发现了一枚戒指，像钥匙一样周围带着很多小机关，我用它打开了同样在现场发现的匣子，还有这张名帖。如果不介意的话，”新一伸出手，“我想看看你的戒指，赤井先生。”

“你恐怕找不到你想看的。”他摘下两枚戒指放进对方手心里。

那些戒指看上去样式很普通，不像泽田纲吉的那种有着特殊造型，无论是宝石还是金属环上都没有特殊文字或图案。

光滑的底座上没有任何机关。

“我脱离组织的时候不像大家说的那么有惊无险，不管怎么样，他们拿走了我的匣子和戒指上的钥匙。”他解释道，从照片上不难猜出所谓戒指‘该有的作用’。

Vongola，他的注意力更多被集中在这个词汇上。

“这枚戒指，”新一挑出那枚靛青色的雾属性指环，“雾，是这个意思吧？”

赤井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希望你没有对警方说过这些话。”

“我暂时没有，”新一用词很准确，“但是Reborn有，他是FBI现在的指挥官。”

Reborn，詹姆斯之前并没提到过FBI里有这么一个人物，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跟Vongola有某种联系，但如果是，他就不该把火焰的属性公之于众。

“那只是我的附属品，”赤井拿起另一枚戒指，“这个，才是我常用的。”

“你从来没说过这代表着什么。”当然Reborn也没说。可新一并没将后半句说明，他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在试探。

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思考，他不可能说出事实，但不同的谎言会让自己也陷入被动的怀疑，况且他没有时间思考。

新一始终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发现哪怕丁点蛛丝马迹。

既然Vongola能够如此大方的承认属性，或许他们的说辞会单纯到无法想象。

“就像是某种分组，他们相信天气可以反映人的性格特质并以此来划分不同的工作，同类组别拥有同类的戒指。”赤井的语调很淡然，却在不经意间仔细注意对方的表情变化，“也有兼做两种组员，像我这样。”

……简直像是小学实践课的分组。

说实话，新一从来就没完全相信过Reborn说的任何一句话，特别是关于天气和颜色的部分，所以，他才选择来问赤井秀一。

二者的答案相差无几，他找不出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

“Reborn倒没说那么详细，”新一含糊着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关于这个Vongola，你听过吗？”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提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因为对方明显表情复杂又很想笑的样子看着他。

“我听过，其实，没有多少人没听过Vongola。”赤井并未太刻意控制自己弯曲的唇线，“他们在那个世界里，相当于无可争议的领导者。”

领导者，这个词的含义非常明显。

新一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度天真的认为像Dionysus这样的组织只是极少数的例外，但如今看来他错的很离谱，那是由意大利扩散而出的，另一种社会。

社会需要能够维系自身的秩序，是的，比如——风纪委员会。

当里世界被称为里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证明了它拥有像正常世界同样井井有条的规则，至于这些规则的制定者，他已经有所猜想了。

Vongola。

他们的势力范围的确比Dionysus……不，应该说比他想象的要广得多，不仅仅是一般的警方，FBI，甚至包括Dionysus内部或许都有他们的眼线。

原来如此，迪诺，白兰，尤尼，即使隶属于不同的组织，也可以遵循共同的准则相互配合行动。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整个世界。

“Dionysus的社交不怎么高明，而且只能算是新兴的组织，”赤井看着对方略显惊异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他们的确不够历史悠久，但我没听说他们跟Vongola或者其他足够举足轻重的大型家族有过什么交集。”

“你在暗示我不要招惹Vongola……”

赤井用手势制止了他的话，“我没有暗示你什么，只是单纯的提醒，违法和犯罪恐怕无法支撑那么庞大的组织。”

风纪财团，或者其他出现的来自意大利的经济财团，赶尽杀绝未必能带来比现在更好的局面。

还有，宫野志保……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赤井用手指轻轻点着手机屏，“她很安全。”

她的确很安全。坐在屋顶上的库洛姆不自觉看向自己旁边的女子。

她们跟踪新一已经有一段路了，当然是在幻术的掩护下，否则想要骗过那位名侦探实在是有些困难。

到目前为止任务还算顺利，事态的发展都在预料中，除了最后一点……

“如果你在想下面的剧情很狗血的话，”志保事不关己的耸耸肩，这次的任务对她来说更像个意外，“我得声明，我只想当个安稳的研究员，不是玛丽苏。”

“呃……”库洛姆一时有些语塞，“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Boss会让你来执行这种任务，”志保逗弄着站在对方肩上的骸枭，后者很受用的转动脑袋，“赤井秀一是琴酒都不会轻视的角色。”

“Boss注意冲矢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关于他是否就是赤井秀一，是Reborn先生的猜测，我只是奉命来监视，”库洛姆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显示器，“看样子不用我们提醒，他也能遵守缄默法则。”

“我可不这么想。”志保索性抱过同样无所事事的骸枭，“他知道你们在监视他，而且为什么要带上我？”

“因为……”白兰跟Boss说男人都喜欢小姨子，带上你更安全。库洛姆很明智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Boss觉得你可能对他比较了解。”

“方便在场面失控的时候用我充当人质？”志保挑起眉，“嗯，好主意。”

果然应该申请和斯帕纳换班的。库洛姆默默的望天，现在整个Vongola唯一敢于跟宫野志保搭档的大概就是那位爱岗敬业的工程师了。

虽说一贯不喜欢人的骸枭看上去倒是能跟她玩得很好。

看着骸枭在志保的抚摸下很有闲情逸致的梳理羽毛，库洛姆表示有时候不怎么能理解自家的匣兵器在想些什么，她摸出匣子将骸枭收回匣子里，挥动三叉戟幻化出一片雾气。

“他准备离开了，”她说着起身，“我们最好回去向Boss说明一下情况。”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做现场直播。”志保发出一声轻笑。

好吧，她的确是在直播来着。

耳机另一边的纲吉半晌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太过敏锐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有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思考着是不是该给斯帕纳加薪了。